自DeepSeek爆火以来，“科技创新”成为今年中国舆论场的第一热词。刚刚闭幕的全国“两会”，也几乎全程都在讨论这一议题。

今年的《政府工作报告》明确提出，要扎实推进优质本科扩容。在今年“两会”前后，顶尖高校纷纷宣布，今年将继续扩大本科招生。而各高校扩招的重点领域，大都和科技创新有关。

北大将增加150个本科招生名额，新增招生计划围绕国家战略急需、基础学科和新兴前沿领域，主要依托元培学院、信息科学技术学院、工学院以及临床医学专业进行培养。

清华拟增加150个本科招生名额，同时成立新的本科通识书院，着力培养人工智能与多学科交叉的复合型人才，新增本科生将进入新成立的书院学习。

中国人民大学计划增加本科招生超100人，扩招计划将在人工智能、智慧治理等AI+前沿领域前瞻布局交叉复合型人才储备，充实中国古典学、涉外法治、“小语种+”培养体系，同步强化马克思主义理论、中国共产党历史等学科建设。

上海交通大学将继续增加150名本科招生名额，重点面向国家急需的前沿技术和新兴业态，扩大人工智能、集成电路、生物医药、医疗健康、新能源等学科领域的招生规模。

南京大学今年将新增本科招生名额不低于100人，重点将向“新工科”领域倾斜。

西安交通大学将扩招200人，继续扩大人工智能、信息技术、储能技术、电气能源、医工交叉等学科领域的招生规模。

复旦等学校还没有官宣今年的具体扩招计划，但也都表示将继续增加优质本科学位的供给。

由于顶尖高校的本科招生规模往往并不大，尤其是北大、清华，每年校本部的本科招生不过三四千人，扩招150人实际上相当于扩招近5%，是个不算小的比例了。

这一轮以理工科为主的本科教育扩容，有其宏观背景。

2018年，中美开打贸易战、科技战之后，高层对于教育的定位发生了明显变化。

在此前若干届的执政党全代会上，教育问题都被置于民生一节。而到2022年的中共二十大，教育问题被置于“科教兴国”一节，高层强调“教育、科技、人才是全面建设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、战略性支撑”，教育服务科技创新，服务国家战略的属性被空前放大了。

教育具有双重属性，一重属性是服务国家战略，另一重属性是百姓民生需求。很显然，官方现在更加重视教育的前一重属性。

与之相对应的是，从2003年到2023年，国务院分管教育事务的副总理或国务委员，都同时分管卫生等其他民生事务。但从2023年起，国务院分管宏观经济和科技事务的副总理同时分管教育，足见教育和经济、科技的更强绑定。

最新一轮的高校扩招，释放了强化理工科教育的鲜明导向。在已官宣扩招计划的高校中，除了地位特殊的人大可能将更多计划投放到文科生（选考历史类学生）以外，多数高校的绝大多数增量计划（甚至全部增加计划）都将投放给理科生（选考物理类学生）。换言之，在顶尖高校中，理科生的招生比例将进一步上升。

复旦大学现在的方针是，“文科做精，理科做尖，工科做强，医科做新，交叉做活”，复旦校长金力在接受《南方周末》记者采访时公开表示，未来复旦上述五个学科门类的招生人数要更趋均等，文科招生控制在20%左右，比现在的百分之三四十要大幅缩减。

金力释放的信号是个明牌——顶尖高校扩招理科生的幅度，可能超过全校整体的扩招幅度，而文科招生还可能出现压缩。

文理学科之间的此消彼长，一方面源于国家对于理工科人才的急切渴求，另一方面也在于中国以制造业为重的产业结构，对文科就业的容纳程度相对有限。

这一波高校扩招，还有一个引人注意的特点，就是特别强调理科。

理工科是个统称，但理科和工科其实是不同的。理科侧重基础层面，工科侧重工程应用层面，高校近期扩招的专业和学院，更多偏向理科，而且偏向通识。

1952年，中国进行了大规模院系调整。在这一波调整之后，综合性大学（如北大、复旦、南大）大多文科和理科强，但没有工科，而工科类大学（如清华、交大、浙大）则没有文理学科。

此后，经过数十年的发展，尤其是九十年代以后几经调整，综合性大学大都增加了工科，而工科类大学也新增了文理学科。

人工智能、集成电路、新能源这一波最近高层要重点突破的专业领域，很大程度上不是传统工科的范畴。因为这些学科并不是在既有现成的工程路线上的自然延伸，而是在全新领域的“换道超车”，对电、光、热、力等基础学科的需求更大。

随着大环境的变化，近年来以文理学科为主的高校，普遍比工科院校面临更大挑战和压力。理工融合趋势的强化，给文理综合高校带来了发展“新工科”的契机，譬如集成电路就是一个新兴专业，在这个领域，除了传统的电子工科强校以外，北大、复旦、南大这几个传统的文理学校也表现不俗，正是文理高校以理科切入工科的案例。

复旦今年高调宣布，将会围绕集成电路、智能机器人和先进制造等领域，跳出现有的学科概念，将原来的工科学院全部拆分为6个创新学院，背后的底层逻辑，也是要把复旦既有的理科优势和新兴的应用场景紧密结合。

复旦校方表示，这一次的改革，是继1952年成为文理综合性大学，2000年形成文理医格局之后，“面临的第三次机遇——形成文理医工“四轮驱动”格局。

文理优势大学凭借新技术革命，大举进入“新工科”领域，重塑自身的竞争优势。这也是理解新一轮大学扩招潮的一条线索。